碳中和_碳中和的重要性

中国和中国周边地区， 气候变化带来的风险就这么大，全球更 是可想而知。这就对世界各国形成了一 个巨大的压力，促使大家尽快行动起 来。

不过虽然这么说，我相信不少人还是有 疑问：这么多国家这么起劲，背后是不 是还有别的动机？我自己就被问到好几 次。可以这么说，这是一个关于气候变 化特别关键的问题。看不清这个，就看 不透今天国际社会围绕气候变化的一系 列行动。

我先要告诉你，各国在这个问题上其实 立场有很大差别。为什么呢？不是大家 都受到威胁吗？问题就在于，如果要用 减少碳排放，搞碳达峰、碳中和来应对 气候变化，各国的代价是很不一样的。 总体上分为两大派： 一派是化石能源富集国。所谓化石能源 就是我们现在使用量最大的石油、煤、 天然气，要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主要就 是要限制这些能源，用其他更加绿色的 能源来替换。这样一来，这些能源的主 要出口国当然就受到很大冲击，当然就 不积极，但它们也受到气候变化的威 胁，所以是一个两难处境。

这方面最典型的就是俄罗斯。美国战略 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和卡内基 基金会最近分别有专门报告谈俄罗斯在 这方面的两难处境。我简单介绍一下。 这也是我们《全球智库报告解读》第一 次专门谈到俄罗斯。

我们都知道，俄罗斯不光是化石能源大 国，而且它的经济高度依赖化石能源。有多依赖？就说一个数字：联邦预算收 入将近50%都来自石油天然气的出口。所以俄罗斯对减排、化石能源替代这些 事不可能积极。

但同时俄罗斯也受到气候变化的威胁， 它的人均碳排放比我们中国高出53%, 基本上是世界最高的，同时它的气候变 暖速度也是世界其他地区的2.5倍。

2020年俄罗斯各地就经历了有记录以来 的最热气温，森林火灾面积相当于一个 希腊。

这种灾害对经济当然威胁也很大，俄罗 斯审计署就估计，未来十年气候变化造 成的风险将使俄罗斯年均GDP下降 3%0所以你看，俄罗斯就是这样一个 两难处境。应该说世界上多数化石能源 富集国家都差不多。

那另一派就是比较积极的。现在多数发 达国家属于这一派，特别是欧盟，要知 道“绿色”在欧盟已经成为一个政治标 识，如果一个政客不在减排、环保上表 表决心的话就别想当选。另外很多发展 中国家，像中国、印度这些国家的态度 也很积极。

说到这里，就要说到关键问题了，这么 多国家在碳达峰、碳中和问题上这么积 极，是不是仅仅因为气候变化的压力？ 回答很明确，当然不是。要知道，在一 定程度上，应对气候变化这件事本身就 是一种国际竞争。为什么呢？ 第一，它涉及国际道义。毕竟全球气候 变化的后果越来越明显，而且真的是由 全人类来承担的，所以这个国家在应对 气候变化问题上表现如何，直接关系它 的国际形象。

可以说，积极的国家很容易占据一个道 义高地，不积极的在道义上只能处于防 御。这就是美国著名学者小约瑟夫•奈 提出的“软实力”竞争。所谓软实力指 的就是国家那种无形的影响力和渗透 力。这一点应该说很好理解。

但第二点更重要。我这里要强调的是， 应对气候变化不光是软实力竞争，像碳 达峰、碳中和这些措施背后是能源政策 和产业政策，实际上是一种实打实的经 济产业竞争。

为什么这么说？你就看美国，这次拜登 政府提出的“清洁能源革命”计划提出 美国要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根据一些 机构的计算，美国太阳能和风能发电量 占比要从今天的14%上升到2050年的56%。

什么概念？这就是一次能源转型的大跃 进。要知道能源转型绝不是换一种能源 来用那么简单，它涉及的是一系列的部 门和企业，特别是大量的基础设施需要 改组甚至重建。

就拿风电来说，风力发电是清洁能源， 但它很不稳定，在传统的电力系统下基 本没法用，以前有的专家管它叫“垃圾电”。要用的话一方面要加强风力涡轮 这些关键设备的研发和生产，要把它的 成本降下来，还要把现有的输电系统进 行大的改造，它的电力并网、存储这些 环节的问题都要解决。

所以这实际上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投入 非常大，牵动整个产业的升级改造。那 美国政府准备投多少钱呢？将近2万亿 美元。你看到这个数字就知道，这已经 不是一个环保项目，而是国家的产业系 统升级项目。

有篇报告分析了现在的清洁能源市场。它发现，全球清洁能源市场正在迅 速崛起，从2005年到2020年，全球风 能发电增加了 11倍，太阳能发电增长了 118 倍！

那这样一个市场的分配是什么样的呢？ 中国在其中占 了最大份额。

就拿锂电池说，锂电池的价值链主要是锂和钻两种矿物的开采和精炼、加 工。那中国是什么情况呢？中国对这两 种金属的精炼能力分别占世界的61%和 72%,这就很惊人了。如果再看加工环 节，那同样惊人。锂电池构造很简单， 主要就是这几个部分：电池的正极、负 极、隔板和电解质。这几个部分里面中 国制造比例最低的也达到52%,最高的 达到78%O这就不需要多说了，锂电池 的价值链绝大部分都在中国。

再看太阳能光伏(PV)供应链。按报告的说法，这条供应链最上游的两部分 —多晶硅和晶圆的生产属于资本密集 和技术密集型，进入的门槛很高，而中 国生产了世界72%的多晶硅、90%以上 的晶圆，这么高的集中度让别的国家很 难再进入这一领域。而且中国不光在这 两部分，在光伏供应链下游的光伏模组 也是这种情况，72%是中国公司生产 的。所以你看，太阳能光伏(PV)供应 链也集中在中国。

那风电设备呢？报告说，和前两项相比，风电设备方面中国的产能占比相对 小一些，但依然是供应链最集中的国 家。

那这种集中度意味着什么呢？报告接下 来说的东西就很关键了： 一方面中国在 清洁能源设备方面的制造能力迅速增 长，导致市场价格普遍下跌，所以有助 于降低成本，加快世界的脱碳进程。但 另一方面，报告说政策制定者未能认识 到的是，全球清洁能源制造业正在成为 一场零和博弈，如此高集中度的清洁能 源设备产能很可能对其他国家形成压 制。

这里报告还专门研究了印度和德国的例 子：印度在这方面是一直没起来，而德 国一开始非常兴旺的光伏晶圆、电池和 组件制造商已经基本消失了，像曾经很 牛的巨头Q—Cell在2012年就申请破 产，现在德国只保住太阳能技术供应链 的最高端部分。

问题是，随着全球各大国纷纷向“碳达 峰”、“碳中和”冲刺，接下来这个清 洁能源的供求两侧都要突飞猛进。而这 个过程又不仅仅是新能源技术，像 5G、6G、物联网、人工智能对于提高 能源利用效率、降低能源损耗也非常重 要，所以这是一个系统的跃升进程。谁 能在这个进程中保持领先，谁就能获得 最大的利益，甚至引领世界下一波的产 业结构升级。

报告说，中国在这方面已经具备了巨大 的优势，美国和其他国家如果想避免一 种“强者恒强”的局面出现，就要加快 步伐。我这里再补充一句，在我们看到 的美国智库报告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在 建议美国政府借着这次雄心勃勃的“碳 达峰、碳中和”方案，在贸易政策、产 业政策等方面加大投入，让应对气候变 化推动美国整个产业的升级。

所以你看，这么多国家下这么大力气减 少碳排放当然是为了对抗气候变化这个 全球性的威胁，是为了全人类，但在它 的背后仍然是传统的、为了抢占先机的 国家间竞争。看明白这一点，就看明白 了现在国际社会的气候变化斗争。

那么，这样大范围的斗争和博弈会对这 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我们来看 讲座的最后一部分： 应对气候变化会如何塑造世界？ 关于这个问题，我先讲一个下一步的矛 盾焦点，那就是碳关税。碳关税这个词 你肯定听说过，也叫做二氧化碳边界调 节措施(CBAM) 0欧盟议会在今年的 3月份刚刚通过了碳关税法案，预计在 2023年正式实施。

那到底什么是碳关税呢？简单地说，就 是那些在碳减排方面走在前面的国家， 特别是欧盟，说我们下了很大力气把自 己的高碳项目压下去，但其他国家如果 不这么干，那对全球碳减排就没有多大 用。

更重要的是，欧盟国家觉得，我们压缩 高碳项目是付出很大成本的，你们如果 还是用原来的高碳方式生产产品，还把 这种产品卖给我们，那我们那些付出高 成本去做减排的企业岂不是大大吃亏？ 所以要对那些高碳方式生产的进口产品(特别是钢铁、水泥、电解铝等等)加 收关税，这就是碳关税。说白了，这是 一种处罚性关税：因为你高碳，所以想 对我出口得多交一份税钱。

这件事情乍一听你会觉得有点道理，但 真要推行的话影响太大了。就拿我们国 家来说，欧盟是最大的出口市场之一， 一旦碳关税正式开征，那我们很多行业 的出口都要受到很大冲击。那从全球来 看，这种冲击当然会更广，也更深。

德国有一家智库叫基尔世界经济研究 所，它在3月份就发布了一份报告，题 目就是《建构气候俱乐部的二氧化碳边 界调节机制》。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我 们是第一次介绍它的报告。这家智库主 要研究经济、气候和能源，规模并不 大，但专业性很强，在欧洲很有影响。 这篇报告就指出了碳关税下一步可能带 来的摩擦点： 第一就是规则层面的摩擦。因为现在国 际贸易体系是以WTO为基础的，欧盟率 先开始征收碳关税，和WTO规则确实存 在不相容的地方。如果更多发达国家强 行推行碳关税，那很多受到影响的国家 很可能提出质疑，说这违反WTO规则， 然后搞报复性关税。这样一来，至少近 期内，贸易摩擦的数量将剧增，并可能 冲击整个WTO体系。

第二个摩擦点是在操作层面。报告说，现在欧盟搞的碳关税表面上看挺有道 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会非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