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有两次落入土匪花脖子之手。
第一次是在和张俊杰私奔的路上,被张家父母算计后进入山寨。
第二次则是被平日里以姐妹相称的大少奶奶出卖,强行带到山寨。
不管是哪一次,九儿都能全须全尾地从花脖子的手中逃脱出来,并且,让那些陷害她的人得到最狠的教训。
第一次时,张家父母还有九儿的亲爹,每人损失了一千大洋,而第二次,九儿也没想放过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一生最在意名节,九儿便从这个切入点下手,最终让大少奶奶名声尽毁,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这个结果,出乎九儿的意料,当看到大少奶奶寻短见时,九儿吓破了胆。
九儿只是想收拾一下大少奶奶,让她尝尝被人出卖的滋味,好让大少奶奶以后老实地对待她。
可九儿从没想过,失去名声对大少奶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九儿和大少奶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
九儿嫁入单家,可以说是被亲爹出卖,看到自己嫁的老公病重不起时,九儿知道自己以后过的将是守活寡的生活。
于是,九儿一不做二不休,果断和余占鳌进入高粱地。
可这些事,对大少奶奶来说,太疯狂了。
在那个年代,女人的名声、贞节最为重要,有多少人为了它受了不少苦。
眼看着九儿不管不顾,大少奶奶内心对九儿很嫌弃,很看不起。
当看到九儿为了救余占鳌,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承认自己和这个男人有瓜葛时,大少奶奶感觉这件事丢的何止是九儿的脸,连她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大少奶奶苦口婆心地劝九儿,弃余占鳌于不顾。
大少奶奶在乎名节,她知道九儿这样一出面,以后整个高密的人都知道她和余占鳌那点事,这该怎么活下去?
她的劝,就是在明确地告诉九儿,女人的贞节比天还大。
没想到,九儿却很不客气地对大少奶奶说:“像你那样活,我还不如死了。”
这句话,让大少奶奶感到既惊讶又羞耻。
如果说九儿嫁入单家是被迫,那么,大少奶奶嫁进单家完全是自愿。
当初,大少奶奶在成亲之前,老公就意外去世,是她执意抱着牌位结的婚。
此后余生,大少奶奶便和公公守着单家。
在外界看来,大少奶奶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包括她自己,对这样的选择也非常地满意。
虽然每到夜晚的时候,要一个人忍受孤单寂寞,可和名声相比,这些难受不足一提。
如今,这些让大少奶奶引以为傲的东西,居然在九儿的眼里一文不值。
大少奶奶拦不住九儿,劝了几次之后也收手了,她很好奇,一个不在乎名声的女人,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大少奶奶受周围人的拥戴,连公公都视她为亲闺女,这些都是她用“安份守已”的代价换来的。
大少奶奶也在等待九儿承受不住的那天,跪着来求自己帮忙。
可是,大少奶奶看错了。
不在意外人眼光的九儿,活得比大少奶奶潇洒多了。
九儿打破单家“女人不能进酒坊”的规矩,跟着罗汉等一帮伙计从早上工作到晚上。
下人们不仅产议论九儿,还很尊重地称她为“二少奶奶”。
不仅如此,九儿还有了余占鳌的孩子,两人常常把单家当成幽会地点,时不时就通宵温存几番。
每一次,余占鳌一过来,大少奶奶就站在大院里,死死地盯着九儿的房间。
她的眼里,有鄙视,有嫌弃,有羡慕,更有妒忌。
九儿的行为,对大少奶奶有所影响,但那时候的她,从没想过让这些事,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大少奶奶的心态,从罗汉对九儿好的那一刻,就开始崩了。
在单家,对大少奶奶最好的人,除了公公便是伙计罗汉。
罗汉对单家来说,既是酿酒师也是管家,从情义上讲,大少奶奶早把罗汉当成自己人。
每个孤单寂寞的夜晚,大少奶奶一个人在大院消磨时间时,是罗汉躲在暗处静静地守候着她。
单家有事,大少奶奶总是第一时间找罗汉。
被需要才是一个人最极致的幸福。
大少奶奶的每次求助,让罗汉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两人也在长时间的互帮互助之中,产生旁人无法代替的默契。
大少奶奶知道,罗汉心里有她,而她,内心何尝没有罗汉的存在。
但是,两人始终无法捅破那层纸。
事实上,要不要和罗汉在一起,大少奶奶也很纠结。
如果改嫁罗汉,以后她就不是单家的人,恐怕连住在单家的资格都没有。那样的话,她就得和周围的女人一样,过着最为普通的妇女生活。
这对爱面子的大少奶奶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可让大少奶奶更无法接受的是,她发现罗汉除了对她好,对九儿也不错。
大少奶奶不知道的是,罗汉对九儿,完全是下属对领导的那种尊敬。
但是,大少奶奶就是内心不平衡,有好几次她当着罗汉的面,说几句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话。
罗汉和大少奶奶都不懂,有这样的反应,是内心有爱之人的正常表现。
可罗汉却以为,大少奶奶误会自己喜欢上了二少奶奶。
如果是别人,遇上这种情况,最好的做法便是双方讲清楚。
罗汉和大少奶奶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克制,她们宁愿误会对方,谁也不愿意主动去挑明关系。
后来,罗汉为了证明自己和九儿没有任何关系,听从九儿的安排去相亲。
这时候,大少奶奶是真的着急了。
以女人的第六感判断,罗汉的相亲恐怕不是闹着玩,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少奶奶的身边从此就会失去依靠。
因此,大少奶奶很失落,此时的她感觉比以前更加孤单、寂寞。
事实上,她何尝不想和罗汉在一起。
有一次深夜,两人在酒坊差点出事时,是罗汉制止了大少奶奶的主动。
大少奶奶为何要主动?因为她也想像九儿一样疯狂一把。
看到九儿活得有滋有味,她感觉自己过去的生活真的太失败。
身边有喜欢的人却不敢表白,明明想再婚却又害怕失去形象。
眼看罗汉就要娶别人,大少奶奶完全失去理智。
后来,九儿故意安排“人俊嘴甜”的钱玉郎进入单家,每天夜晚,钱玉郎特意在大少奶奶房屋前面的水井,大摇大摆地洗澡。
钱玉郎的高调,果然吸引了大少奶奶的注意。
在她最寂寞难耐的时候,看到那钱玉郎光滑的身体,大少奶奶好几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白天,钱玉郎又特意出现在大少奶奶经过的地方,只要见到她,钱玉郎就会直夸大少奶奶。
这让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试过男女之情的她深陷其中,内心欲迎还拒。
大少奶奶仍在努力克制,最后在钱玉郎的主动进攻下,终于破防了。
正当两人在床上的时候,九儿带着伙计进入房间,亲眼目睹了这桩“丑事”。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平日里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大少奶奶,原来也有不堪的一面。
很快,大少奶奶知道这一切都是九儿的圈套,钱玉郎只是工具,对她完全没有爱。
想到这里,大少奶奶兜不住,在夜深人静时选择轻生,幸好被守在屋外的罗汉及时救下来。
按理说,大少奶奶这种性格,是不可能看上钱玉郎这样的人,更不会和他做苟且之事。
可是,她内心压抑太久,始终找不到发泄的渠道。
大少奶奶执念太重,导致罗汉也不敢和她表白。
曾有一次,罗汉建议单家老爷不要将九儿娶回家,而是将大少奶奶认成干女儿,让她重新成个家。
说真的,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罗汉这样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着如果大少奶奶肯再婚,自己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哪怕大少奶奶选择了别人,对她来讲也是一个归属。
可是,大少奶奶知道罗汉的心意,最后却否认了他的提议。
她宁愿自己每晚数着黄豆过夜,也不肯给自己、给罗汉一次机会。
一直到被钱玉郎破坏了名声,这才认为自己不再完美,也正在这时候才意识到罗汉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罗汉离开单家,大少奶奶一直在等他。
最后罗汉失去味觉,也觉得自己不完美。
两个“残缺”之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真正走在一起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当罗汉被日本人处决时,罗汉希望大少奶奶好好地活下去。
大少奶奶本也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些活寡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守寡时,她的身边有罗汉,如今罗汉即将不在,她的人生彻底由灰变成黑。
所以大少奶奶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要和罗汉一起走。
大少奶奶这一生,有悲,也有喜。
好在最后打破内心的桎梏,勇敢地选择自己所爱,这才让她不带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九儿相信,大少奶奶走的时候,内心一定是甜的,因为,从此以后的她将不再孤单,无论何时何地,罗汉永远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