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后主李煜(公元937—978),是五代词的代表作家,也是我国文学史上杰出的词人。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这指的是南唐国破之后李煜作为“违命侯”期间所作的词。他前期的词,多描写皇帝、宫廷生活和男女情爱,柳绿莺红,柔靡绮丽。其中有一首《一斛珠》,生动鲜明地刻画了一个年轻女子在情郎面前撒娇作痴的可爱形象。全词如下:
晚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词的上片,描写歌女为情人歌唱的情景。词人在描写中注意到了各个生活的细节,因此,歌女的演唱描写首先是从她的梳妆打扮开始的。“晓妆初过”,点明时间,“沈檀”,是古代女性的口红,这一句,是细致描绘女郎给嘴唇上妆的动作和情态:轻轻描完之后,微微一笑,显得妩媚动人。丁香是一种常绿乔木,又名“鸡舌香”,“丁子香”,丁香子如钉,长三、四分,可以含于口中。古时用以代指女人的舌头。“颗”,自然是指牙齿。
画完妆之后,姑娘开始哼起小曲。“一曲”句取白居易“樱桃樊素口”之喻,同“丁香颗”相对,很见别致。姑娘一唱歌,刚画完的红唇张开,这情形,只能用“性感”二字形容。
词的下片描写女子与情郎在一起欢会调笑的情态。怎么才能在情郎面前放开撒娇呢?酒当然是最好的媒介。香醪即酒,杯深,意为大杯喝酒,看上去很是豪爽。罗袖上的印痕只是隐约可见,及至深杯大口喝酒时,当然会撒出来,即被弄脏了,“旋”字如画。此二句写尽姑娘时的热闹兴奋和酒醉时的骀荡恣意。
结尾三句表现女子醉后的情态。她斜倚着华美的绣床,娇憨无比。把烂嚼的红茸,笑着吐向自己的心上人。其情态之大胆放纵、可爱娇艳,任一个男人也会怦然心动:这已经不止是撒娇了,明明是在挑逗嘛!就如那首歌里唱的:让你亲个够!
这首词刻画最突出、最细致、也最有情态的,就是女主人公的小嘴儿。前有微微一笑露出舌头和牙齿的“丁香颗”,接着是因为唱歌而微微张开的“樱桃破”,最后嚼烂红茸吐向情人“笑唾”,其音容笑貌,神情媚姿全都与“口”相联,对“口”的描写,笔笔都能点睛传神,不但十分细致、生动、准确地描绘出了一个美丽可爱的歌女的形象,而且使全词结构整一,情趣盎然。